人以其所愿于上以交其下，谁弗戴？以其所欲于下以事其上，谁弗喜？

——汉·刘安《淮南子·缪称训》

 这句话的大意是，一个官员如果用希望上级对待自己的方式和态度去对待下属，哪个下属会不拥护他？如果官员用希望下级对待自己的态度去侍奉上司，哪个上司会不喜欢他？

 刘安这里涉及一个官场非常复杂且重要的话题，就是如何对待上级和下级。人们常用婆媳关系来形容上下级关系，有人夸张地说，谁能正确处理好婆媳关系，谁就应该获得诺贝尔和平奖。而也有人批评那些不能处理好官场上下级关系的人说：“做儿媳不会，做婆婆扭头作怪。”其实上下级关系比婆媳关系还复杂微妙。

 刘安这两句话，尽管读起来非常拗口，理解起来也很费脑，但有相当的哲学深度，他坚持了逻辑的一贯性，防止了常见的双重标准。

 官场实行科层制管理，上级发布命令，下级服从和执行，因此，这种上下关系并不是横向的平等关系，而是纵向的不平等关系。横向关系是双向的、可逆的、对称的、相互的，“以眼还眼，以牙还牙”没问题。而纵向关系是单向的、不可逆的、不对称的，则不大适合“以眼还眼，以牙还牙”。虽然我们说上下级的人格是平等的，但现实中并不宜按照平等的横向关系处理上下级关系。

 一个官员和他的上级的关系，与他的下属和他的关系，都是下对上的关系，逻辑是一样的，同样的逻辑关系下就使用同样的伦理准则。你希望下级尊敬你、爱戴你，那么你也应该尊敬爱戴你的领导。同样，一个官员与他的下级的关系，和他的上级与他的关系，也是同一关系，即上对下的关系，同一逻辑关系下也适用同一伦理准则。你希望上级对你能信任理解，那么，你也应该同样去理解和信任你的下级。如果你希望上级对你和颜悦色，而你对下级却是横眉冷对，你不能忍受上级对自己颐指气使，但却对下级如同奴仆，这就使用了双重标准。

 西方经典所说：“你希望别人怎样对待你，你就怎样对待别人”，这句话也总结为“以希望别人待你的方式待人”，这个古老的原则，被称为道德的黄金法则，或者道德的黄金律。这个道德法则，与孔子的“己所不欲，勿施于人”，是英雄所见略同，分别从积极和消极两个方面，规定了人际交往中需遵循的原则。

刘安的上述两句话，符合道德的黄金法则：以希望上级对待自己的方式去对待下级，以希望下级对待自己的方式去对待上级。用否定的方式表达，则是，如果不希望上级这样对你，也就不要这样去对待下级，如果不希望下级这样对自己，那么也别用这种方式对待上级。　　 道德的黄金法则能够保证形式上的正确性，并不确保实质上的正确性。历史上有官员希望下级对自己卑躬屈膝、阿谀奉承，他对上级也极尽奴颜婢膝、拍马逢迎。这在逻辑上或形式上是没有问题的，但是实质上问题却很大。因此，古代官箴中强调的对上要恭敬勤谨，对下要仁恕善良等等，就是从实质上对于处理上下关系作出规范，在今天也有一定的借鉴意义。

（梁发芾）